【楼台】Plan B（一）
双毒生死搭档设定
思维空间梗
（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明镜心力交瘁。仿佛一夕大厦倾塌，自己偏偏无能无力，只能袖手旁观。向来谈笑山河变、俯首风云起的弟弟就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什么叫‘不是医学上的问题’？如果伤势没有大碍，为什么他一直醒不过来？！”明镜不明白，说实话阿诚也不是很明白。六个星期前明楼和王天风打了一个赌。这两个人从军校开始就不怎么对盘，在取回国家军事机密、保证第三战区大捷的行动计划上更是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如此看来彼此过于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字字诛心，打上了对方的软肋。很不幸，这次是毒蛇被拿住了七寸。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也不比我轻松。明台他才……”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明镜还是不能提起。她最疼爱的弟弟死在七十六号里，现在明楼又刚接受完帝国军事委员会的调查。他服下药物后被严密问讯，结果查实明楼身家清白无任何不妥，之前处置汪曼春是事出有因，那个老牌特工的死和明楼也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明楼在结束问讯被注射镇定剂之后就再无苏醒的迹象，只能依靠营养液的注射来维持生命体征。
特务委员会为了弥补情报失误带来的损失，将明楼转移至法国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于是阿诚将明镜接了过来，明家的一应事务交由可靠的亲友代为打理。
明镜很难解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二十多年前，明家几乎分崩离析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的绝望过。每次她精疲力竭，回头看见明楼站在自己身后，怀里抱着当时除了吃饭睡觉就只会卖萌的小团子明台，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一家人撑不过去的。事实也的却如此。可是……
“大姐，你别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对，至少阿诚还在身边。
明诚也不全是在安慰她。明楼会被帝国特务委员会审查，也是死间计划的一部分。明楼和王天风讨（吵）论（架）的那天他也在，不过那扇门隔音效果太好了，他什么都没听见。但是两个人握手道别的时候，王天风似有深意地看了明楼一眼：“你素来稳当，我虽看不惯，可这也勉强算你一个优点。千万别事到临头，关心则乱。”明楼哼了一声，“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王天风点点头很是赞同：“对，你才舍不得。”
明诚当时不明就里，但青瓷的敏锐亦非常人，联系起这些日子里的蛛丝马迹，恐怕他已先于明楼明白了其中深意。
明楼的昏迷是计划之外，但是昏迷之前的一切都是计划之中：明家暂时摆脱了反伪嫌疑，第三战区的战略任务成功混淆了敌方视听，汪曼春的职位被换上了自己人，狡猾的帝国老牌特工再也不能为敌方传递消息。
明楼和自己做到的不只是自保，王天风的计划也就有了更多转圜的余地，也就没必要让所有棋子都送命了。尤其是经过了明楼冷静而迅速地下令处决汪曼春之后，所有人只会认为，明长官被报复心冲昏了理智，更加没人怀疑，也许毒蝎不是真的不存在了。
王天风了解明楼，这件事触及了他的底线，那么他一定会在一个方面牵制住这条毒蛇，让他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明楼其人，最是讨厌别人威胁他。细想毒蜂对其屡试不爽的唯一招数，明诚兴奋起来。本来明台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最顽固的人，也为他破上一回例。那么如果真是这样……
就让始作俑者来收拾残局吧。
一下子神清气爽是怎么回事。
“大姐，您先去休息一下。我去给家里发条电报。”
★
黎叔把明台送上了飞机。
他知道明台看见了那只拨浪鼓，也看见了母亲的照片。明台是个聪明孩子，从来知道怎样不让大人为难。于是对方没问，黎叔也就没有谈起。在明台心里，或许寻找亲生父亲是很重要，但是有的事情比这些都重要。
“明日赴法，兄。”用的是两人最后一次联系时使用的密码本。明台本能地感觉事情不妙，黎叔沉默了片刻，告诉明台，因为毒蝎的身份已经在上海曝光，那场订婚宴后程锦云明家三少未婚妻的身份上海滩也几乎人尽皆知，她此时赴法等于变相暴露毒蝎没有死的真相。
黎叔是真的喜欢程锦云这个孩子。不论是性情还有信仰，同明台都很是般配。他看的出来明台也喜欢程锦云。但是人生往往就是如此，鱼与熊掌，二者须择一。
“你可要想好，这次一去，几时回来，能否回来，都不可知。你与锦云……”
“是我对不住她。”
程锦云不觉得明台对不住自己，她反而赞成明台离开：“国内现在不安全，为了现实原因，你也应该去法国，跟家里人待在一起。你大哥……有他看着你，想来出不了事。”
她倒是通情达理。话也耳熟，嗯，大姐常这么说。
明台和程锦云完成了一个标准的革命同志的告别。很多年后程锦云回想起这一幕，总觉得自己对明台最大的作用就是把他从王天风麾下拉到了明楼麾下。想她争赢了美艳娇俏的于曼丽，甩脱了无数风情万种的桃子小姐，甚至得到了大姐的金口认可，怎么明长官随便一病，未婚夫就巴巴地跑去法国照料了呢？我瞧他多半是装的。谁会好好地陷进思维空间里出不来，非得另一个人进到脑子里带他出来才行？程小姐想到自己长官脑洞里全是明台就感觉人不太好。
这也不能怪她。计划是王天风定的，电码是明诚发的，机票是黎叔买的，明台是明楼惯得。嗯，找他。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明台坐在飞机靠窗的那排。他在忧心焦虑亢奋急躁之中反省自己。如果当时听话不跟陌生人说话，就不会被王天风带到军校去，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可是不跟老师走，怎么会知道原来大哥这么在乎我，军校还是要去的。阿诚哥这么急着叫我过去是要干什么啊，他们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大姐知不知道啊。七十六号大换血，汪曼春去哪儿了，她打得我那么惨，可是大哥还是喜欢她怎么办，不行我要和大姐说不能让她进门。现在我和锦云分开了大姐肯定很伤心啊，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是仇家的知根知底的沉稳文静的比我年纪大会照顾人的，大姐向来觉得只有她自己能照顾好我，嗯，大哥勉强可以照顾我。
说到底我们干嘛要结婚啊。
明台回忆起从小到大自己有意无意地破坏汪曼春和大哥各种约会，想起刑讯室里蛇蝎美人阴森森地笑声，打了个寒颤。决定吃两天素斋为自己积点德。
★
（明镜见到明台
明台带上遥感探测器开始进入明楼的思维空间
明长官的脑洞还是出奇的大呢）
明台被安排秘密进入巴黎一家旅馆。明诚推门而入，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看着明台活生生站在那里还是险些情绪失控。
“阿诚哥，大哥大姐还好吗？你们为什么来到巴黎了？”新政府的内部人员大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台当然不知道的，他想到一家人团圆就是一阵兴奋，还有夹杂着隐秘的不安。
“明台，大哥出事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在你身上。”
明镜还没来得及消化阿诚的意思，一个大转机就来了。她怀疑自己精神已经失常了，不然为什么这才是白天，明台就出现了呢。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把明台塞到明楼的脑袋里？”
明诚点头，“医生你看，我就说我大姐明白得比任何人都快。”
“不行！”
“明小姐，令弟的情况不太好，现在只有这个方案最为可行。”灰色大胡子医生的话被明诚翻译给明镜。
“可是一旦计划失败，连明台都回不来！你说，我怎么能冒这个险！明楼在这里，他第一个就不会同意！”明镜湿了眼睛。
“但是大姐，”明诚选择了一下措辞，“我们都进不去。只有让明台试试了。”包括他自己在内，进入明楼的思维空间就只能看见海面上遥远的一个影子，像是一座古堡。
明诚心里纠结。一个是自己尊重敬爱的大哥，一个是素来疼爱保护的幼弟。他觉得自己选择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件事，还是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吧。”灰胡子医生一句也没听懂，但是好像明白在场人们的纠结，一语中的。
明镜明诚一起看向隔离窗。病房里，明台安静地坐在明楼身旁。
明诚微微笑了，“他一定会去。”明镜看得分明，叹气道：“他这谁说也不听的性子，不知是叫谁给惯出来的。”明诚无故被瞪了一眼，一叠声地叫屈：“我倒也拦得住他！不让他救，只怕他又要拿枪对着我了。”明镜被他逗得一笑。明家这些人里，除了明台，别人倒都像是买画送的画框一样，左右只紧着明台。
“我们联通两位明先生的思维，您会进入明长官的思维空间。为了不被他排斥，您必须接受他思维对您的设定。”
“也就是说我可能是一只会说话的猫。”明台理解能力极强。
“不排除这种可能。”
明镜和明诚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没关系，他喜欢猫的。”明台安慰兄姐。
“您一开始不会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记忆会在一段时间内恢复。”
“根据我们的推测，令兄是沉溺于自己的思维陷阱中，在意志力薄弱的时候，无法自己走出来。明长官最近是否受到什么重大精神打击？”
明镜心里又是一酸。明台和明诚一人一边拉住明镜的手。
明台问道：“我要怎么做，能把我哥哥好好地带回来？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肯定不能绑架他了。”
“令兄不愿意离开，一定有着他的理由。您要做的，就是为他解开心结，让他面对现实。”真是精彩。明台感觉有点压力，避开家人问灰胡子医生：“那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
“您在平行世界死亡，现实空间里就是脑死亡。如果您在固定的时间没能离开……您会亲身演绎贵国古代思想家的故事。”
明台笑了，“庄生梦蝶。我总嘲笑大哥不会做梦，这般痛痛快快陪他大梦一场，醉死梦中，倒也不错。”
抓起钢笔端端正正地签下了明台两个字。
“今天是十五。”明台看着窗外，“今夜就送我入梦吧，我陪大哥看月亮。”
